《女官韵事-续》 第480章直面质疑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滞,陆寻的质疑声在静谧的室内回荡。 顾轻音眉宇相蹙,毫不胆怯的面对陆寻审视的目光。 “大人,您若对下官有所怀疑,大可明言。”顾轻音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的回避。 陆寻的脸色微变,他未曾料到顾轻音会如此直接地回应。他沉吟片刻,道:“顾大人,你昨夜的确在相府,此事不假吧?” 顾轻音点头,她并不否认:“是,我昨夜确在相府。” 陆寻的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目光远眺窗外的青松翠柏,声音低沉:“顾大人,你曾任御史台中丞,又凭借自身才学通过三年一次的女官考试,获任京兆府少尹,既然朝廷认可你的能力,本官亦然。但你该清楚,自己做出此等行为,在旁人眼中意味着什么?” 顾轻音心中一紧,她自然明白陆寻所指。 就私事而言,她与韩锦卿之间的情感纠葛,经过昨夜,不再剑拔弩张,两人袒露心扉,彼此的心已靠近。 可于公事而言,女官在朝廷大员府上过夜,有违道德伦理和朝廷纲常。女官本就风评不好,很容易陷入权色交易的漩涡。 陆寻自然不喜名声败坏的下属。 顾轻音深吸一口气,道:“下官明白,但下官之事,与今日京兆府的危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陆寻转过身,目光如炬:“危机?” 顾轻音点头,“驻军营地的人公然前来京兆府要人,还掳走京兆府的一名捕头,如此狂妄之举,完全不将京兆府威严放在眼里。” 提及此事,陆寻心头不由一阵恼火,想到顾轻音对钱禄当堂开审、用刑关押,很有严刑逼供之嫌,这刚上任的京兆府少尹比他还能摆官威,以至于驻军营地的人公然来劫囚。 不过近些日子,驻军营地的武将行事作风越发张狂,在京城里没少胡作非为。 藐视京兆府,就是藐视他这个京兆府尹,而对于顾轻音的鲁莽行径,他也就暂且不提。 顾轻音察言观色,见陆寻没有打断她,便继续道:“仁和驿馆凶杀案,张府千金被辱案,臻和驿馆纵火案……下官赴任不过数日,京城案件频发,至今案件仍然未断,甚至毫无头绪,难道大人不应该将精力放在要事上头吗?” 这话有内涵,陆寻怎听出顾轻音话里的反讽之意,脸上明显不悦,他眉头深锁,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顾大人,你莫要混淆视听。你在相府过夜之事,关乎京兆府的声誉,本官身为府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至于那些案件,本官也一直在调查,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本官?” 气归气,顾轻音为官数载,自是知道分寸,“大人,下官并无此意。只是目前状况,我们应当以要案为先,不应该纠结无关紧要的事宜。”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驻军的人为何如此急切地要救钱禄存?钱禄存侮辱张府千金的罪证有待进一步确定。还有被掳走的方捕头,我们又该如何安全地把人救回来?这些问题都亟待解决。” 提到方青竹被掳走,陆寻心里更是焦急又烦躁,那是他唯一一次的“任人唯亲”,多年放在身边安安稳稳的,却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驻军都是一群暴躁蛮横的粗人,能公然到京兆府劫人可见一斑。文文弱弱的妻弟落在他们手里,少不得要吃苦头。 他最担心的是让妻子得知此事,本就缠绵病榻的身子怎受得了打击。 可顾轻音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他一时拉不下脸来。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需谨言慎行,莫要再给京兆府抹黑。” 顾轻音见陆寻态度有所缓和,微微松了一口气,“下官明白。只是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回方捕头,把案件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陆寻点了点头,“此事本官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顾轻音心中有些无奈,她知道陆寻于她依然存有对女官的固有偏见,但此刻也只能先应下。 “是。”说罢,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案房。 临走前,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陆寻身旁的陈升。 陈升打了个机灵,他没想到一个女官竟敢和府尹大人对峙,那道看似不经意的目光,让他倍感心虚,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第481章牢房困囚 走出陆寻的案房,顾轻音才重重呼出一口心中的浊气。 清晨与韩锦卿的依依惜别,在心头留下的丝丝甜意,都被搅得支离破碎。 自她上任京兆府少尹以来,陆寻便处处刁难。 她不怕刁难,却十分不喜别人质疑她的能力,还要给她的工作使绊子。 王放见她出来,上前关切问道:“如何?府尹他……” 方才里头两人近乎争执的对话,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顾轻音尚未开口,案房内便传来一声威严的喝令,“王放,进来!” 王放心头猛地一跳,深知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只能讪讪一笑,带着几分丧气,硬着头皮走进陆寻的案房。 …… 入职京兆府以来,顾轻音还是第一次踏入京兆府的大牢。 日光透过高处的木窗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在青石地面上,显得格外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却不似寻常牢狱那般阴冷潮湿。 这座大牢平日里主要用于暂时扣押嫌疑犯,等待案件审理完毕后,再根据罪行轻重,将犯人移送至相应的地方关押。 目前牢中关押的犯人并不多,顾轻音沿着昏暗的通道缓步前行,很快在转角处的一间牢房前停下。 里头躺在干草垛上的犯人听到动静,支起了身子。 “稀客呀,这位女官大人。” 钱禄存走上前,双手抓住牢门,脸上虽带着几分憔悴,却仍不改那副轻佻傲慢的态度。 从前担任御史中丞时,来往皆是朝堂中人。如今任职京兆府少尹,难免会接触到地痞流氓,尽管心头厌恶,顾轻音还是尽量让自己克制、适应。 张家千金被辱案并不复杂,种种线索都指向钱禄存。先不论钱禄存是否真正的犯人,但必定脱不了关系,光他藐视公堂,就可先将他收押。 驿馆的案子被截,枉费了多她日的心血,顾轻音心中憋闷,铁了心要办好这桩强奸案,不想有半点纰漏。 “你倒是很悠闲自得。”顾轻音在离牢房半丈远处停下脚步。 “嘿嘿,”钱禄存挑了挑眉,咧嘴一笑。“我猜,大人是来放我出去的。” “你既然认罪,本官为何要放你?”顾轻音平静地反问。 钱禄存闻言,立马换上一副痛苦的神情,用力揉起自己的臀部,嘴里哼哼,很是一副被严刑拷打后的模样,你都对我用刑了,我能不认吗? 她当堂说要用刑时,钱?存还是一脸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板子才落了三下,他便鬼哭狼嚎地叫喊着认罪了。 这桩案件她并未结案,因为钱禄存除了认罪,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这让她深感怀疑。此刻,她冷眼瞧着钱禄存的惺惺做派。 “你是在等驻军营地的人救你出去吧?” “大人如此一说,”钱禄存笑道,“想必我那帮弟兄‘问候’京兆府了。” “是啊,”顾轻音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可你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待在这牢里。” 钱禄存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以他对那帮驻军兄弟的了解,他早应该离开这鬼地方,和兄弟们到勾栏里快活了。 “你们京城驻军,本应该负责京城的治安,你却监守自盗,奸淫良家女子。”顾轻音冷声道,“真是目无王法。” 钱禄存对她的义正言辞嗤之以鼻。 “你识趣的,就把这案件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钱禄存咬了咬牙,狠厉道:“有啥好交代的?是老子干的又如何!不就是搞了个娘儿们,你还能判我死罪不成!”他盯着顾轻音,吹出一声口哨,十足的无赖,轻浮道,“话说回来,女官大人,你可比张家千金有姿色多了。” 顾轻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并未动怒。她没再与钱禄存多费口舌,冷冷地转身离去,让那狱中回荡的猥琐之言在狱卒的呵斥下戛然而止。 …… 夜色深沉,牢房内一片死寂,唯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高窗的缝隙间漏下。 钱禄存仰躺在草垛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口中骂道:“妈的,这破地方连个耗子都不稀罕来。” 他翻了个身,草秆扎得他浑身刺痒,更添烦躁。 “咔嗒——” 突如其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钱禄存浑身一僵,猛地坐起身,眯眼望向牢门方向。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那人全身裹在夜行衣中,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钱禄存警惕地压低声音,“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朝他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走。” 钱禄存心头一喜,暗道:“果然是驻军那帮兄弟来捞老子了!” 他二话不说,一个翻身跃起,跟着黑衣人快步溜出牢房。走廊上空无一人,连本该值守的狱卒都不见踪影。 钱禄存咧嘴一笑,忍不住低声讥讽:“呵,那姓顾的女官不是挺威风吗?又是审案又是用刑的,结果老子不是说走就走!等老子出去,非得……” 还没等他嘀咕完,后颈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栽倒在地。 黑衣人“啧”了一声,“废话真多。” 第482章茶间思语 在调查驿站案子期间,顾轻音几乎以京兆府为家。 既然陆寻不让她再插手驿站的案子,她倒像是卸下了重担。在京造府处理完一些琐碎的案件,下值后,她终于可以如常回到顾府。 顾府庭院。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种满了翠竹与兰花,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兰香幽幽。庭中一株老梅树傲然挺立,枝头已隐隐冒出几点花芽。 顾德明正坐在亭中的石桌旁,手中握着一只青瓷茶壶,正将热气腾腾的茶水倒入杯中。茶香袅袅,与亭中的兰花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父亲。”顾轻音轻声唤道。 “音儿,你回来啦。”顾德明见到女儿,慈爱地招呼道,“过来坐。” 顾轻音脚步轻盈,走进父亲的对面坐下。 顾德明将一杯茶推她面前,“来,品一品这新得的‘碧螺春’,采自太湖之畔,香气清雅,最是养神。” 顾轻音接过茶杯,放在唇边轻抿。 茶汤入口,先是一丝淡淡的甘苦,而后那清甜的气息迅速在唇齿间散开,迎绕不去。 “父亲,这茶真好。”她轻声说道,感受着难得的惬意,连日来的疲惫也被这茶香淡去。 说话间,她不禁端详着眼前的父亲,这才惊觉,父亲的鬓角已染满了霜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曾经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父亲,在经历了江陵王反叛的那场劫难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被大理寺关押的那段日子里,父亲身心俱疲,还落下了病根,需要长期调养。 而母亲,在那段日子里无所依托、焦心如焚。 还好,一切都安好。 顾轻音欣慰地笑了,眼角泛起了泪意。 “在京兆府可还适应?”顾德明放下手中的茶杯,语带关切,“你那几日都忙得不着家了。” 顾轻音轻轻拭擦眼角,微笑道:“父亲放心,虽然与在御史台不一样,但女儿都能适应。” 她自然不会将在京兆府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告知父母。 顾德明点点头,眼中饱含欣慰,“你一向聪慧,为父自然放心。” 顾轻音见状,心中隐隐担忧,:“父亲,您……在兵部可还顺利?” 她入职京兆府,顾德明也到了兵部上任。 顾德明看向女儿,淡然一笑,“音儿,你不必担心,既保住了顾家,还能继续在朝中任职,这已是万幸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那些曾经的荣辱已随风而逝。 顾轻音却知,父亲心中难免会有落差,从一品的殿阁大学士到三品兵部侍郎,这其中的滋味,旁人难以体会。 “父亲从前是从礼部过来的,如今到了兵部,倒也轻车熟路。”顾德明继续说道,虽轻描淡写,却难掩其中的自嘲。 顾轻音心头一酸,低声道:“父亲,女儿是怕您……” “怕我遭人奚落?”顾德明接过她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音儿,你多虑了。朝中之事,父亲早已看淡。倒是你,年纪轻轻便担此重任,莫要太过操劳。” “嗯。”顾轻音认真地点点头。 顾德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悠悠地望向远处的梅树。 …… 那日,是他入职兵部后,第一回早朝。 他迈出金銮殿,步履从容,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窃窃私语,对他投来的讥讽、猜疑、妒忌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江陵王叛乱一事,虽已尘埃落定,可谁都知道他顾德明是江陵王的人,却在被打入大理寺大牢后安然无恙地释放,还入职兵部任三品侍郎。 虽说不能与当初的殿阁大学士同日而言,但这样的转机在旁人看来,实在是运气非凡,难免引人侧目。 一时间,朝堂上幸灾乐祸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亦有之。 “顾大人。”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时,耳边传来一道柔和温润的声音。 他赶忙收回心神,恭敬地向来人施以一礼,“上官大人。” 第483章阁中机影 上官容钦行至顾德明身旁,神情温雅,让人如沐春风。 二人并肩走在宫中的石道上,谈及方才朝堂上关于边境军需调配的争议。众大臣争论不休,却始终未能提出可行之策。 顾德明敏锐地从上官容钦淡雅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忧虑。他略作思忖,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其实此事倒有个可行之策。” “哦?”上官容钦侧首望来,目光清澈而诚恳,“顾大人若有良策,还望不吝赐教。” 如今朝局动荡,顾德明本不欲出这个风头,故而在殿前选择了沉默。令他意外的是,上官容钦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遂将一条隐秘的运输路线娓娓道来,利弊得失剖析得细致入微。这条路线原是他任江陵王幕僚时所筹划,此事自然不便明言。 上官容钦听罢连连颔首,又提出几点建议,使方案更臻完善。 谈及具体操办人选时,顾德明顺势举荐了西北边防军一位副将和东南粮草调度使,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这二位......”因江陵王案牵连,如今正在狱中。 上官容钦会意,温言道:“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凡有真才实学者,都该有机会为社稷效力。” 如今兵部由摄政王接管,他进入兵部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 但此刻顾德明仍难掩心潮澎湃。寥寥数语间,竟能改变两位同僚的命运。 与此同时,他还能感觉到周遭异样的目光如潮水般退却。 他郑重地拱手行礼:“下官代他们谢过上官大人。” …… “父亲?”顾轻音轻轻唤道。 顾德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出一声感慨:“真是多亏了上官大人啊。” 上官容钦…… 听到这名字,顾轻音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自那次登门拜访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她感激他为自己为顾府所做的一切,可他却有很多事让她看不透,这更让她对这份感情感到茫然。 …… 天香阁内,灯火阑珊,丝竹声声。 最幽深的一处厢房,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内室里,轻纱漫帐,春色无边。 两名美姬衣衫凌乱,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曼妙的胴体起伏不止,娇吟连连,早已是香汗淋漓。帐中男子衣衫半敞,神色餍足,在美人的侍奉下喘息越发粗重。 屏风外,韩锦卿独坐桌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他神色淡漠,仿佛内室的淫靡春光与他毫无干系。烛火映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描绘出一张清冷如玉的侧颜。 良久,内室的动静渐渐平息。男子餍足地整理衣冠,大步走出,两名美姬亦拢着凌乱的衣衫,娇笑着退下。 男子径直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自己因方才的纵情而干涩的喉咙。 此人正是邢州刺史龚明,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仍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神色。 龚明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堆起笑容,说道:“下官难得来一趟京城,相爷真不一起享受春宵?” 韩锦卿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抬眸:“龚大人尽兴便好。” 龚明讪讪一笑,目光落在眼前这位年轻的丞相身上。 不过数年光景,当年那个与他官阶相差无几、甚至还会随他出入风月之地的韩锦卿,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一国之相。他还记得,那时韩锦卿虽也清冷,却并不避讳这些声色犬马,与他一同饮酒作乐。可如今,这人端坐于此,周身威仪凛然,竟让他不敢再如从前那般随意调笑。 龚明虽沉醉于声色,但公私分明,他压低声音,收敛神色道:“相爷所托之事,下官已安排妥当。邢州那边的驻军调度,绝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韩锦卿指尖轻叩桌面,淡淡道:“近来京城驿馆频繁出事,兵部借机打压驻军,无非是想转移朝中视线。你此次回京,务必小心行事。” 龚明神色一凛,点头道:“下官明白。只是……太后寿辰在即,北边似有异动,相爷可要早做打算?” 韩锦卿眸光微冷,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跳梁小丑罢了。倒是……”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已有细作现身京城,你要留意他们的动向。” 龚明会意,低声道:“相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烛火摇曳,映得韩锦卿的侧脸晦暗不明。他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袖:“时辰不早,龚大人也该回去了,免得引人注目。” 龚明连忙起身拱手:“下官告退。” 待龚明离去,韩锦卿独自立于窗前,望着远处朦胧的月色,眸色深沉如渊。 第484章城郊交易 京郊荒野,四周荒无人烟。 孙希带着七八个驻军兄弟,押着被反绑双手的方青竹,站在一片开阔的荒地上。 方青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他踉跄几步,被孙希一脚踹在膝窝,重重跪倒在地。 孙希收到密信,对方声称会拿钱禄存换他手中的方青竹,信中明确,要是方青竹少了什么,那钱禄存也会少些什么。 但钱禄存受了板子,方青竹也必须受点罪。 “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孙希啐了口唾沫,眼神阴鸷地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废话,将身旁被麻袋套头的钱禄存往前一推,一把扯下头套。钱禄存眼睛被蒙久了,乍一见到月光,眯着眼直哎哟叫唤:“谁……谁啊?” 孙希冷哼一声,确认无误后,朝方青竹抬了抬下巴:“滚过去吧。” 方青竹咬牙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朝黑衣人走去。 钱禄存的屁股挨了一脚,被推搡着往孙希那边走,他嘴里嘟嘟囔囔:“轻点!轻点!老子屁股还疼着呢!” 方青竹忐忑地走向黑衣人,揣测着对方是何人,是否真的来救自己时,只见对方人露在面巾外的瞳孔骤缩,他心中一凛。 刹那间,数把钢刀出鞘,寒光映着众人狰狞的面孔。孙希狞笑,眼中闪烁着暴戾的光,“老子改主意了!就凭你一个人,也敢跟我们谈条件?” 作为京城驻军的头目,他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今天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看。 黑衣人一声咒骂,他早该料到,这些京城驻军横行霸道惯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交易? 电光火石间,黑衣人猛地从腰间掏出一颗黑漆漆的铁丸,狠狠砸向地面—— “砰!” 铁丸炸开,浓烟滚滚,瞬间遮蔽了视线。孙希等人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睛火辣辣地疼。 “操!拦住他们!”孙希怒吼,胡乱挥舞着刀,却只砍到了空气。 黑衣人趁机一把拽住方青竹,低喝一声:“走!” 两人借着烟雾掩护,拔腿就往京城方向狂奔。方青竹腿上有伤,跑起来一瘸一拐,速度大减。黑衣人咬牙,索性一把将他扛起,继续飞奔。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孙希带人紧追不舍。 “妈的,跑得倒快!”孙希啐了一口,挥手吼道,“分头包抄!今天非宰了他们不可!” 黑衣人熟悉地形,专挑狭窄巷子和岔路钻,试图甩开追兵。但方青竹实在太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放我下来……“方青竹喘着粗气道,“我自己能跑!” 黑衣人没理他,继续咬牙狂奔。远处,京城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只要进了城,混入人群,就有机会脱身! 然而,孙希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常年混迹京城,对地形同样熟悉,很快便从另一条小路包抄过来。 “在那儿!”一名驻军指着前方黑影大喊。 黑衣人心中一沉,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他们很快就冲进京城的繁华之地,这里灯红酒绿,店楼驿馆林立。 他扛着方青竹猛地加速,一头扎进了酒楼的后巷。 …… 京城的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龚明摇摇晃晃地从轿子里钻出来,脚步虚浮地往驿馆走。 他刚在天香阁饮了酒、纵了乐,正是醉意上头,眼前还有些发晕。 “……后劲真大。”他惬意地嘟囔着,扶着门框推开自己的厢房。 门刚开一条缝,一道寒光迎面劈来! 龚明浑身汗毛倒竖,醉意瞬间散了大半。 他双腿一软,竟鬼使神差地向后一仰,那刀锋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削断了他几根发丝。 第485章驿馆惊魂 “杀、杀人啦——!”龚明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逃,靴底在木地板上打滑,险些摔倒。 那黑衣人一击不中,眼中寒光一闪,提刀紧追而上。 龚明虽醉,但脑子转得极快,他不往僻静处跑,反而专挑驿馆前院灯火通明的地方冲,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有刺客!救命——!” 驿馆内顿时骚动起来,几名值夜的差役闻声赶来,却被那黑衣人一刀逼退。龚明趁机冲出大门,一头扎进街上熙攘的人群中。 黑衣人见状,冷哼一声,纵身一跃翻上屋顶,抄近路堵截。他几个起落便跃至驿馆后巷,果然,没追几步,前方巷口便出现了龚明仓皇的身影。 “哼,想逃!”黑衣人眼中杀意更盛,提刀疾冲而去。 就在即将追上龚明时,侧方的暗巷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砰!” 黑影肩头扛着的人重重摔在地上,正是鼻青脸肿的方青竹。 三人皆是一愣。 提刀黑衣人盯着眼前黑衣人,余光可见龚明越跑越远,眼里怒火中烧。 黑衣人则迅速扫了一眼地上的方青竹,又看向提刀的黑衣人,心中暗叫不妙。 “碍事!”提刀黑衣人怒喝,挥刀便砍。 黑衣人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方青竹,低吼:“快跑!”时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刃,“锵”的一声架住劈来的长刀。 方青竹也来不及搞清状况,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人群里冲。 短刃与长刀相撞,火星四溅,两招下来,黑衣人便心中一沉——这刺客刀法凌厉,招招直取要害,绝非寻常杀手! 他且战且退,试图拉开距离。 更糟的是,后方巷口已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妈的,那小子人呢?!” “分头找!他跑不远!” 孙希等人追来了! 黑衣人眼神一凛,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把铁蒺藜,劈头盖脸朝提刀黑衣人砸去。趁对方挥刀格挡之际,他猛地抬腿一记横扫,将对方逼退数步,转身没入另一处黑暗里。 “想走!”提刀黑衣人怒喝,正要追击,却被赶来的孙希等人团团围住。 “哟,这不是很能逃吗?“孙希冷笑,手中长刀一抖,“怎么不逃了?” 提刀黑衣人立在原地,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下一刻,他武动手中利刃,向为首的孙希攻来。 孙希心中一骇,没想到一直逃跑的黑衣人会突然爆起发难。幸亏他是一名武将,反应极快,立即挥起手中长刀格挡。 “铛!”两刀相撞,孙希虎口一震,长刀险些脱手。 这人好大的力道!经验告诉他,此人绝非寻常武夫。 混战中,提刀黑衣人身形如鬼魅,刀光所过处,孙希的两名部下惨叫倒地,咽喉鲜血喷涌。 孙希本想给这人一点教训,没想到竟折了两名部下,他瞬间红了眼,怒吼:“给我拿下!” 正当激战凶猛,驿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防的驻军闻讯赶来! 提刀黑衣人见状,虚晃一刀逼退孙希,纵身跃上墙头。 “休想逃!”孙希刚要追击,却见那人反手掷出三枚暗器,寒光直取面门!他慌忙闪避,再抬头时,墙头已空无一人。 这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窜,竟对驿馆周边的地形熟悉至极! 孙希咬牙看着地上两名部下的尸体,一拳砸在墙上:“混账……” …… 此时,顾轻音已赶回到京兆府,神色凝重,甚至胸腔还积着一股郁气。 大半夜里,她被京兆府的小吏急报惊醒——又有驿馆出事了。 得知这次驿馆案里死了两人,却非入住在驿馆里的外地官员或外国使节,而是京城驻军的人。 在她感到疑惑的同时,她还得知,钱禄存竟然被劫狱了。 她心头窜起的火气让她想立马到陆寻跟前质问,为何京兆府的大牢竟关不住一个强奸犯! 可当下还是驿馆的案情要紧,她一时也忘了陆寻不让她参与驿馆案件的禁令,直接前往事发地点。 第486章秘密信函 顾轻音先赶到驿馆,王放才姗姗来迟。 顾轻音看到王放一脸疲惫的样子,“王捕头,你这是怎么了?” 王放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活像被妖精吸了精气,他勉强挤出一丝讪笑,“还不是这驿馆的案子,一个接一个,一桩未破,一桩又起,卑职这几日连轴转,实在......” 话未说完,一阵嚣张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京兆府的人吗,一群不中用的。” 王放磨了一下后槽牙,对顾轻音低声道:“这就是到京兆府闹事的那帮驻军。” 原来正是这帮人劫走了钱禄存,顾轻音见了心里就窝火。 为首的孙希一看到顾轻音,眼神就变了,上下打量她几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这就是京兆府里那个很有官威的女官啊!” 这些胆敢公然到京兆府劫囚的人有多狂妄,一而再,再而三的,顾轻音不想与这些狂徒争辩,毕竟自己一介女流,跟这些莽汉争辩定会吃亏。 孙希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了,越发得意,大喇喇道:“就是你们京兆府的人不作为!要不是我们驻军营地的人发现刺客,跟他们交战,指不定还得闹出多大乱子!” 王放一听,不干了,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哟呵,你们驻军的人就有作为了?抓到凶手了吗?怎么还死了人呢?别是光会抢功劳吧!” 孙希被噎得脸一红,恼羞成怒道:“你这捕头怎么说话呢!我们跟刺客交上手,折了两名部下,这可是实打实的!你们又干了啥!” 俩人像斗架公鸡似的,吵得不可开交。 顾轻音只得独自去查看现场的情况。 她提着灯笼踏入厢房,烛光扫过四壁,地面纤尘不染,案几纹丝未乱,连茶盏都完好地搁在托盘中。 她指尖抚过门框上那道新鲜的刀痕,切口平整如线,显然是高手所为。 正要转身,忽见床榻下露出半截牛皮包袱。 扯开的包袱里,几封火漆信函散落在地。 最上方那封展开后,赫然是邢州驻军布防图,另一份则详细阐述了突破布防的战术方案。 顾轻音瞳孔骤缩,是通敌文书!? 虽无落款,但她隐约猜出。 “此事非同小可......”她迅速将文书藏于袖中,心跳如擂。 询问驿馆众人后,她得知有人目睹凶手追杀一名外来官员,而那官员至今下落不明。 顾轻音眉头紧锁,不知这一连串的麻烦事,何时才能有个头绪。 …… 京城暗流涌动之际,玉泉山皇家猎苑却一派歌舞升平。 三日前,富丽堂皇的公主车驾缓缓驶入猎苑,杨绮月纤指挑开绣金车帘,目光灼灼地望向后方。 魏冷尧一袭劲装玄甲骑在乌骓马上,宽肩窄腰的轮廓在晨光下镀了一层金边。 他始终保持着三丈距离,既不离得太远以失护卫之责,也不肯近前半步全了公主颜面。 “公主,您的蜜饯……”宫女捧着琉璃盏小心靠近。 “赏你了。”杨绮月随手一挥,目光仍粘在那人身上,眼中满是痴迷。 虽是父皇钦点魏冷尧为她的贴身侍卫,但这冷面将军没少忤逆她的命令。 可她一点都不恼,她爱的不就是他身上那股冷若冰霜、桀骜不驯的气质吗! 不管如何,魏冷尧依然要乖乖随身保护她。 车轮碾过碎石,杨绮月忽然勾起唇角:这次游玩,也不失是个好时机! …… 三更梆子刚过,魏冷尧的佩剑便抵在了“刺客”咽喉上。 “谁派你来的?”他声音比剑锋还冷。 床幔后传来窸窣声,杨绮月散着长发钻出来,绢丝寝衣微敞,露出一片雪肌,她用手虚掩,“魏将军好厉害呀~”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抖如筛糠,声音尖锐发颤:”公主饶命!是、是您让小的扮......” “闭嘴!”杨绮月一脚踹翻他,转头对魏冷尧柔弱无比,”本宫吓坏了,将军今晚能不能......” ”臣去查外围。”魏冷尧还剑入鞘,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她脚尖,带起一阵凉风。 杨绮月咬着唇看他消失在夜色里,随手抄起一只玉枕砸向黑衣人:“滚!演技差成这样!” 第487章公主把戏 玉泉猎苑的花圃野菊怒放,金灿灿地铺满山坡,间或几丛雪白荼蘼从嶙峋怪石间窜出,颇有几分山野恣意。 杨绮月着了身杏红蹙金纱裙,正与几位贵女执扇嬉戏。 她突然将团扇掷向花丛,娇声道:“快帮我寻来,有赏!”引得众女笑闹着扑入花丛中。 “啊!有蛇!” 众人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杨绮月也“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纱裙飘荡,欲晕又止,精准地朝身后三步外的魏冷尧倒去。 电光火石间——“唰!” 寒光闪过,蛇头应声落地。 杨绮月扑了个空,险些栽进花丛里,她踉跄站稳,却见魏冷尧早已闪至她三步前。 剑尖挑着地上的死蛇,魏冷尧面无表情道:“殿下受惊了。” “魏将军!”她气得跺脚,“你、你竟敢不扶本宫!” 魏冷尧收剑入鞘,连个眼神都欠奉:“臣担心蛇伤公主。” “到花圃各处搜查,不得再有蛇虫毒物!”魏冷尧冷声吩咐,转身就走。 杨绮月噎住,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玄色衣袂在风中划出冷硬的弧线。 她气得直跺脚,绣鞋狠狠碾在蛇身上。 小石山后,宫女们却吓得瑟瑟发抖。 “公、公主……”一名宫女颤声道,“那蛇……不是我们放的……” 杨绮月一愣,低头看向绣鞋底下仍在抽搐的丑陋蛇身,好像随时会缠上她的脚踝…… “啊——!” 她眼前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 凤栖阁内,杨绮月气鼓鼓地揪着绣帕,将其拧成了麻花。 她伏在母妃荣妃的膝上,红唇微嘟,“母妃,如果一个男人是个铁疙瘩,要怎么让他变成绕指柔?” 荣妃早从宫人处听闻女儿那些幼稚的行径,染着蔻丹的指尖点了点女儿额头:“你那些把戏,骗三岁孩童都嫌拙劣。” 她轻笑,“要拿捏男人,得用些手段。” 杨绮月倏然坐直,杏眼发亮:“母妃教我!” 荣妃挥退宫人,从紫檀鎏金匣中取出三只精巧瓶盒,“其实手段绕不开‘色香味’三诀。” “色?香?味?”杨绮月十分好奇。 “色字诀——肌骨催心。” 青玉瓶中药膏晶莹,荣妃蘸了些许:“一种嗜血的‘情花039;所炼。“她涂女儿的掌心处,杨绮月只觉微微发烫,”女人用了,只会微微发热,容光焕发,男人接触,却会烧到四肢百骸。” “香字诀——魂牵梦萦。” 金丝囊香球转动时,异香扑鼻。荣妃轻笑:用蛇涎草、月盈花与陀罗藤等十几种秘药制成的暖情香,嗅之如坠云端,让人意乱情迷,更能催发男人情欲。 “味字诀——龙精虎猛。” 最后是个小巧的珐琅盒,荣妃指尖沾了点里边膏体:“只要指尖这样轻轻一点,混在吃食里,就算是下虚者也立马重振雄风,任他是柳下惠也......” 话未说完,杨绮月已红着脸抢了过去。 荣妃嗔怪,但想到女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得懂些手段抓住驸马的心,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到半点委屈。 后宫的手段,杨绮月早有耳闻,那些想上位的妃子,多少都使用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用上。 荣妃却叹息一声,道:“手段只是锦上添花,最终也是想求得一份真心。” 她看着女儿娇艳的容颜,想起深宫里那些凋零的美人,还有最近诞下七皇子、现今最为得宠的庞妃,包括她自己……“也罢。” 杨绮月早已神游天外,她只想将手段全使在魏冷尧身上,只要她得逞了,皇家为了颜面,必定要魏冷尧娶了她。 她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母妃,要色香味三管齐下吗?” 荣妃笑骂道:“只用其一,便可得偿所愿。”她又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小冤家,你想折腾坏男人啊,得悠着点。” 第488章推脱责任 “陆大人!钱禄存被劫一事,还请给下官个说法!” 顾轻音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双掌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簌簌颤动。 陆寻执笔的手未停,在纸上拖出长长一道笔迹。他缓缓抬头,眼下两片青黑分外明显:顾大人这是要造反? 显然对顾轻音这种以下犯上的态度很是不悦。 下官不敢。顾轻音面无表情道。 陆寻一脸疲惫,揉着太阳穴道:“顾大人,本官近日焦头烂额,驿馆的几桩案件,哪一件不是棘手?你身为京兆府少尹,钱禄存一案本就是你负责,如今出了岔子,反倒来质问本官? 顾轻音一怔,没想到陆寻竟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大人说得轻巧,”她反问道:“京兆府大牢被人劫了,难道不是府衙上下失职? 陆寻眯起眼,“失职?呵,顾大人,是不是你办案的方式本就有问题,未把事情处理好? 没想到陆寻直接否定她能力,顾轻音气极反笑,“大人倒会卸责!大牢是京兆府辖地,劫狱发生时连个巡卫都不见踪影,如今倒要我全权兜着?” 陆寻眼神微凛:“少尹职责便是协同刑狱,难不成说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下官……” 顾轻音正要辩解,陆寻却不给她机会,“还有驿馆的案件,你已答应不再插手,为何又管起这起案子?” 她心头一震,她确实刚从案发现场祥和驿馆赶回京兆府,陆寻却已知道了。 “张府千金的案子你也办不好,更别说.....”陆寻忽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道,”你还身患……怪疾,正在接受治疗。” 怪疾二字像刀子扎进她的心口。 她咬住下唇,大人是要拿下官的病症说事? 说到顾轻音的癔症,那些香艳诱人的画面又不可抑制地在陆寻的脑海浮现。 他很快调整心神,望着顾轻音骤然苍白的脸色,语气稍有缓和,本官只是不想……顾大人因劳累而加重病情...... 既否定她的办事能力,还要刻意强调她的癔症。 尽管癔症发作时,身体像是被另一个人占据,行为和意识完全不受她左右,可那些又令人羞耻的记忆还是给她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这一下子把她压的死死的,她真的无从反驳。 顾轻音下意识攥紧袖中的密函,她本想将此事告知陆寻,可她改变主意了。 “看来下官这京兆府少尹,”她哂笑,“就是一个无用的闲职。” 躬身告退时,她听见陆寻低咒“这烂摊子”,心下更觉荒唐。 上司推诿,案子如麻,偏她连个说理处都没有。 …… 暮色沉沉,天空下起微雨。 顾轻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京兆府,刚刚在陆寻那里所受的委屈,如同潮水般在她心中翻涌。 陆寻的质疑和嘲讽,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满心刺痛。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宁非然…… 他依旧一袭宽大的深蓝官袍,撑着油纸伞,立于阶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顾轻音心头一紧,下意识避开视线。 宁非然总会让她想起自己那该死的癔症,想起那些不受控制的荒唐行径,更想起……陆寻对她的冷言冷语。 她加快脚步,任由雨水打湿鬓发,想绕开他。 “顾大人。”宁非然却先一步拦住她,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能再拖了。” 顾轻音蹙眉:“宁太医,今日我实在乏了,改日再说。” 宁非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沉念珠已现裂痕,狐丹随时可能反噬。若再错过这次治疗时机……” 他未尽之言如针刺入顾轻音心口。 癔症发作时,她曾宽衣解带勾引陆寻,险些铸成大错……那些破碎的记忆令她羞耻难当。 可即便如此,她打从心底不愿意接受宁非然的“治疗”。 “非要……用那方法不可吗?”她声音微颤。 知道她又犹豫了,宁非然眸色一暗,“用纯阳之体引渡阴邪之物,是压制狐丹、根除癔症的唯一办法。” 顾轻音咬唇不语。 所谓“治疗”,实则是男女交合,借宁非然的元阳之气镇她体内狐丹邪性。 可一想到要与他肌肤相亲…… “我知道……”顾轻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试图挣脱宁非然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无法挣脱。 宁非然素来澄澈的眉眼竟透出几分偏执:“所以这次由不得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 “顾大人。” 顾轻音如蒙大赦,回头便见楚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恭敬行礼,“相爷今晚有请。” 楚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宁非然紧扣顾轻音的手,笑意不减。 顾轻音趁机挣脱宁非然,快步走向楚风:“有劳了,我这就去。” 宁非然未再阻拦,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暮雨中,他的指节捏得发白,面容渐渐阴沉。 第489章情丝入骨 子夜,魏冷尧猛地从榻上坐起,额间冷汗涔涔,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无形的火从心口烧起,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烧得他血液沸腾,肌肤滚烫。 他知道,情丝缠,又发作了。 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闷哼。 这该死的情丝缠,一到时间总得发作,如附骨之疽,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 他没入早已准备好的药浴冷汤,冰冷的药汤漫过胸膛,激得他浑身一颤。 可这冷意,却压不住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痛痒。 他仰头靠在桶沿,闭目喘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清丽的脸…… 顾轻音…… 她含泪的媚眼,她水润的双唇,她在他身下时那一声声压抑的喘息…… “该死……”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些旖旎的画面。 可越是压抑,记忆越是清晰。 他记得她肌肤的温度,记得她在他耳边的呜咽,记得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 她是他的解药。 唯一能缓解这情丝缠的人。 可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当初他中了媚春风和念情欢,一种是毒,一种是蛊,洪前辈已为他一一祛除,可唯独被中下的情丝缠…… 这非毒非蛊之物,更像一种古老的咒术。 他几乎查遍了所有他可以查到的医药典籍,才在一本破旧的古籍上找到一句关于情丝缠的解释。 情丝缠不是毒,当然也没有解药,中了情丝缠的人会对第一个与之交合之人产生情愫,并会随着时日推移而日渐加深,相思入骨,无从摆脱。 魏冷尧冷笑。 他向来冷心冷情,从不信这世间有什么能困住他的东西。 可偏偏,他遇到了顾轻音。 情丝缠因她而发作,却也因她而缓解。每一次缠绵,都像是短暂的救赎,可过后,却是更深的沉沦。 他明知这是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药汤浮起了缕缕水气,可他体内的燥热却丝毫未减。 魏冷尧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 他不能再想她了。 可越是克制,她的身影越是挥之不去。 情丝缠会让他越来越依赖她,最终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他想要她,想得发疯。 “顾……轻音……”他咬牙挤出这三个字,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 公主......老嬷嬷急得直跺脚,这、这成何体统! 杨绮月不耐烦地挥手:闭嘴!没看见本宫在办正事吗? 夜色沉沉,公主府的嬷嬷和宫人们站在廊下,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奈。 老嬷嬷捶胸顿足,“堂堂公主,怎么能偷看男人沐浴!” “就是啊,这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一旁的宫女也愁眉苦脸。 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因为杨绮月正趴在窗棂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浴房内的景象—— 魏冷尧半身浸在药浴中,麦色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水珠顺着贲起的肌肉纹理滚落,那道从左肩蜿蜒至腰际的伤疤宛如一条暗红色的蛟龙,看得她心口发烫。 他双目微阖,对窗外那道灼热的视线浑然不觉。 杨绮月咬着手指暗恼:这男人简直油盐不进! 不焚香、不食她送的点心,连她佯装跌倒都冷眼旁观……要让他触碰她,实在太难了! “哼!”她眯起水润的眸子,“本公主就不信这回拿不下你!” 约莫一刻钟前。 经过连日的暗中观察,杨绮月摸清了魏冷尧每晚定时药浴的规律。 既然碰不到他,那就让药汤碰他! 杨绮月趁着魏冷尧在外巡视,偷偷溜进了他的寝屋。 她怀里揣着三个小瓷瓶,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哼,你不是每晚都要泡药浴吗?那本公主就给你加点料!” 她踮起脚尖,揭开浴桶旁的药匣子,把三瓶药一股脑倒了进去。 第一个是“龙精虎猛”,第二个是“魂牵梦萦”,???第三个是……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了,只管将这“色香味”三药全倒进去,你魏冷尧便是本公主香喷喷的一道菜! 第490章药汁甘甜 顾轻音跟着楚风踏入相府时,衣摆已被湿气浸得微潮。 刚在京兆府受了陆寻的气,又被宁非然的纠缠搅得心烦意乱,此刻站在韩锦卿寝阁外,她竟有些羞怯。指尖划过冰凉的门帘,那上面有他惯用的龙涎香气息,明明才隔了一日,却像隔了三秋。 她暗自恼怒自己的不矜持,为何如此渴望见到他? 深吸一口气想压下窘迫,屋内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她的心猛地揪紧。 “哎呀相爷!”一个略带抱怨的年轻嗓音响起,“在下千叮咛万嘱咐,您得好好休息、按时服药,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咳……药苦……”韩锦卿的声音带着沙哑,尾音还没落下,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她再也顾不上犹豫,掀帘而入,“锦卿!” 屋内烛火微暖,韩锦卿斜倚在铺着云锦软缎的卧榻上,墨色长发未束,流水般泻在雪白中衣上,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瘦的锁骨。那双素来凌厉的凤眸此刻半阖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你来啦。”他轻声道,嗓音低哑,深邃的眼眸在见到她的瞬间,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顾轻音快步走到榻边,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时,心更是沉了下去。 前日分别时他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病成这样? 一旁的陆逸名一见到她,眼睛顿时亮了亮。他上回给顾轻音治脚伤时,就察觉相爷待她不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立刻把手里的药碗往小几上一放,滔滔不绝地倒起苦水,“您瞧瞧咱们相爷,真是拿他没办法!早年中过毒又落下旧伤,偏生不爱惜身子,不是整日埋首公文,就是在外奔波。今早突然高热不退,婢女们吓得魂飞魄散,还是小的硬把他按在这儿!”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又端起药碗:“相爷,这碗‘九味理中汤’是小的按您体质特制的,虽苦但……” “不喝。”韩锦卿蹙眉避开,语气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执拗,“太苦。” 陆逸名顿时垮了脸,冲顾轻音摊手:“您看您看,每次吃药都跟要命似的!有时候装喝几口,就偷偷把药倒在盆栽里……” 顾轻音被他逗得微微笑了笑,接过药碗时触到碗壁的温热。她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才递到韩锦卿唇边:“良药苦口,喝了病才能好。” 韩锦卿却偏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先尝。” 顾轻音无奈,便依言用银勺沾了药汁,轻轻抿了抿。苦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甘,显然是陆逸名特意加了蜜枣调和。 “不特别苦,”她柔声劝道,“陆大夫熬药时定是费了心思的。” 话音未落,韩锦卿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舌尖飞快地舔过她沾着药汁的唇瓣。 顾轻音只觉一股热意从唇间窜到耳根,脸颊“腾”地红透:“你……” “嗯,”韩锦卿靠回软垫,眼底笑意更深,语气却一本正经,“确实不苦,是甜的。” 陆逸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刚想开口说“相爷您这病还没好怎么就……”,却对上韩锦卿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瞥见顾轻音泛红的耳尖,立刻识趣地闭了嘴。他摸了摸鼻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转移话题:“哎呀顾大人您看这药,小的可是用了长白山的老山参、南海的珍珠母,文火慢熬三个时辰……” 直到感觉到那道“送客”的目光射来,他才讪讪地打住话头,抓起药箱往门口退,“呃……相爷您好好休息,顾大人您慢慢喂药,小的去前院看看火候,顺便再备些蜜饯来压苦味……”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顾轻音端着药碗,指尖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温度。 韩锦卿却像没事人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她:“还要喝。”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舀起药汁,一勺勺喂进他嘴里。 望着他含笑的眸子,她忽然觉得这苦药竟甜得发腻。 第491章留宿相府 屋内烛火摇曳,药气未散,韩锦卿半倚在床头,目光落在顾轻音微蹙的眉间。他知道她今日受了委屈,心情郁结,怕是连晚膳都未好好用。 他轻咳一声,声音轻淡道:“今日府里新做了几道菜,可惜我病着,尝不出滋味,你既来了,不如陪我试试?” 顾轻音抬眸看他,还未开口,便见侍女们已端着漆木食案鱼贯而入。案上几碟小菜精致玲珑——清蒸鲈鱼鲜嫩无刺,蜜汁莲藕甜而不腻,还有一盅她最爱的百合莲子羹,热气袅袅,清香扑鼻。 她微微一怔。这些……全是她喜欢的。 韩锦卿唇角微扬,嗓音低柔:“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顾轻音心头一暖,拿起银箸小口尝了起来。她本无食欲,可这些菜却意外地勾起了她的胃口,不知不觉竟用了小半碗饭。 韩锦卿静静看着她,眼底含笑,自己却只略动了几筷子便搁下了。 待撤了膳桌,顾轻音看了看窗外渐沉的夜色,轻声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韩锦卿眸光微动,视线落在她微湿的官服袖口上。 他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你衣裳都湿了,若这样回去,明日怕是要染上风寒。” 顾轻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袖,还未开口,便听他继续道:“热水已备好了。” 她张了张嘴,正想推辞,韩锦卿已吩咐下去。 就只楚风在屋外恭敬应道:“回相爷,属下已去顾府传过话了。” 顾轻音耳尖微热,还未反应过来,两名机灵的侍女已笑盈盈地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顾大人,浴房已收拾妥当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她尚未回神,便被轻轻带去了浴房。 浴房内水雾氤氲,宽大的浴桶中洒满花瓣,水面上浮着几片安神的香叶,热气蒸腾间,幽香沁人。侍女们手脚麻利地替她解开发髻,又轻声道:“大人,官服奴婢们拿去浆洗,明日便能送回。” 顾轻音原想推拒,可温热的水汽熏得她浑身松软,终究还是褪下外裳,没入水中。 水温正好,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 待她沐浴完毕,侍女们又捧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月白色的软绸寝衣,质地轻柔,尺寸竟也分毫不差。 顾轻音指尖抚过衣料,心跳微微加快,他连这个都知道? 侍女抿唇一笑,“相爷特意吩咐的,果然很适合顾大人。” 顾轻音垂眸,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待她收拾妥当,被侍女引回寝阁时,韩锦卿已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手中握着一卷古籍,见她进来,抬眸一笑:“可还舒服?” 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底的温柔。 顾轻音心头微动,轻声道:“……多谢。” “你还跟我客气了?”韩锦卿合上古籍,朝她伸手:“过来。” 她走近床边,韩锦卿将她拉至身前,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他取过一方柔软的巾帕,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指腹偶尔掠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烛光融融,将两人的身影在壁上交迭在一起。 韩锦卿垂眸看着她微蹙的眉心,柔声问道:“在京兆府很不顺吗?” 他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弦。 顾轻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自从到了京兆府,好像什么事都办不好,连查个案子都举步维艰。” 韩锦卿手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头发,语气平静无波:“不过是开头不适罢了,新官上任,总有个适应的过程,慢慢来。” 第492章烛影析凶 顾轻音抬眼看他,烛光在他眼中跳跃:“京城最近发生的那几起驿馆案,你应该也知道吧?外地来的官员,在驿馆里被人杀害。” 韩锦卿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凶手失手了一次,你觉得他还会再来吗?”顾轻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她想到了那个看似逃过一劫的人,不知道他是否还处在危险之中。 韩锦卿放下手中的干巾,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凶手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来,而这个目的还没有达成,那么他很可能会再次动手。尤其是当他觉得目标还有可乘之机的时候。一次失手,可能会让他更加谨慎,也可能会让他更加急切。” 顾轻音的眼神亮了亮,似乎受到了启发:“如果……被害人身上有类似驻军布防图的信函,这会跟凶手的意图有关吗?”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从何得知,只是抛出了这个假设。 韩锦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哦?竟有此等物品?”他微微沉吟,然后缓缓分析道,“驻军布防图,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如果凶手的目标真是这个,那么他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要么是为了窃取情报,要么是为了毁掉证据。而杀害官员,很可能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真实目的,或者是为了拿到布防图。如果被害人身上真有这样的信函,那么凶手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或者销毁。” 他顿了顿,看着顾轻音专注的神情,语气变得温和而肯定:“轻音,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心思很细腻,思路也很清晰。这很好。查案就是这样,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刚接触这些案子,就能想到这么深,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轻音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低头道:“我只是随便想想。” “不是随便想想,”韩锦卿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的想法很有价值。以后遇到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分析。”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别怀疑自己,你很优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信心。” 顾轻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贴心的话语,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 窗外雨声渐歇,只余檐角滴落的残雨敲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微微侧首,认真凝视着韩锦卿,烛光给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黄,那双眼里满是温柔与宠溺。她真切地感受到韩锦卿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那个冷酷、难以捉摸的相爷,如今竟这般体贴入微。这样的他,与记忆中的权臣判若两人。 顾轻音微微感慨,轻声说道:“你这人,对人坏的时候特别坏,对人好的时候,又特别好。” 韩锦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梳理着她的长发。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透着几分戏谑,“哦,是吗?” 他自然知道顾轻音想起了什么,那段往事,如同一颗深埋心底的种子,如今被轻轻拨动,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当初,顾轻音初入朝堂,心怀正义,凭借一腔热血弹劾了兵部侍郎的李承风。李承风向来睚眦必报,怎会轻易放过她。他精心设计,将顾轻音迷晕绑到了韩锦卿的床上。 那日,顾轻音身无一物,被绑得结结实实,香艳的模样令人血脉贲张。不要说一般男子,就连久经风月的韩锦卿,乍一见到这般场景,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更何况,韩锦卿当时本就存了心要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包天敢跟他作对的小女人。 韩锦卿缓缓伸出手,轻轻抓着顾轻音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种种。他轻笑一声,揶揄道:“是恼我当初那样对你了?” 顾轻音一阵脸热,脸颊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滚烫滚烫。她微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你……你那时候,就是……就是坏……”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韩锦卿,眼神里满是冷冽与强势,将顾轻音紧紧困在身下,肆意地宣泄着欲望。 可如今,眼前这个男人,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为她细心准备饭菜,在她心情低落时耐心安慰,在她办案受阻时给予鼓励。 韩锦卿看着顾轻音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凤眼狡黠地看着她,“要是我不坏,你怎么会成为我的女人?” 顾轻音闻言,心头一颤,思绪也飘回到了那段特殊的时光。尽管当初被韩锦卿“教训”时,她满心屈辱与愤怒,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男人的身影便悄然走进了她的心里。或许是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或许是他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此刻,两人在这温馨的氛围中,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剑拔弩张,都化作了此刻的柔情蜜意。 第493章爱惜自己 顾轻音忽然用力抓住韩锦卿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深切的忧虑:“锦卿,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我......好吗?” 韩锦卿静静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怎么突然说这个?”修长的手指却顺着她的腰线游走,在她最敏感的几处轻轻一掐。 “哎!你做什么!”顾轻音猝不及防地轻颤,慌忙去捉他作乱的手,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怎么这样……” 韩锦卿停下动作,抬眸看她,眼底笑意深深:“我当然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唇贴上她的耳垂,轻轻咬住那小巧的耳廓,声音带着喑哑的磁性,“不然以后……怎么好好享受你这柔香玉体?” 他的话语像一道电流,瞬间窜过顾轻音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一阵酥麻。 这人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说出如此撩人的话,让她招架不住。 “你……”她刚想嗔怪,剩下的话音却被他覆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他的吻来得又凶又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渴望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勾着她缠绵共舞,手掌却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发烫的肌肤。 “唔……” 她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 韩锦卿稍稍退开,看着她迷蒙的双眼和微肿的唇瓣,低笑:“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顾轻音羞恼地瞪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眼含水光、面若桃花的模样,只会让他更想欺负她。 “看来……”他指尖划过她锁骨,眸色渐深,“顾大人还需要多历练。” “你……”顾轻音气息不稳,“你总是这样……” “哪样?”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手掌不安分地游走,“是这样?还是......这样?” “韩锦卿!”她羞得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他笑着低头在她颈间轻咬,留下点点红痕。 顾轻音伏在他怀里,脸颊绯红,如此这般的缱绻柔情,可她眼底却渐渐浮起忧色。 “锦卿……”她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要是我身上的癔症......无法治愈……” 她说不下去了。 这份感情愈深,那随时可能复发的癔症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既害怕又羞耻。尤其是想到宁非然的“交合之法“,她本能地抗拒。 韩锦卿自然知道她的癔症。她发作时,神智全失,媚态横生,若判两人,十足的霸道。 上回,他就以另一种方式“纾解“了她的欲望。 “你知道我犯病时的样子的……”顾轻音声音发颤,长睫低垂,不敢看他的眼睛。 韩锦卿低笑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是啊,相当的撩人。” 他至今记忆犹新。她用玉带缚住他的双手,强势地跨坐在他身上,一举一动都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妖媚。那样的顾轻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韩锦卿!”顾轻音羞恼地捶了他一下,耳尖红得滴血。 “只可惜那只是你的躯壳,不是你。”他忽然正色,拇指抚过她微蹙的眉间。 她将宁非然解释的癔症的缘由都告诉韩锦卿。 这癔症源于一颗千年修行的狐妖内丹,这颗内丹意外附上了她的身体,而内丹的前任宿主虽失了肉身,神思却未消散,偶尔会占据她的意识,这便是她癔症的由来。 “区区邪物而已,“韩锦卿语气笃定,“你怎会克服不了?” 顾轻音身子微微发抖:“我真的很害怕......怕有一天醒过来,就不再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韩锦卿忽然收紧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奇异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我陪你一起克服。”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多久。” 第494章情浓深处 顾轻音望着韩锦卿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头微烫。 可癔症一日未除,她便如置身迷雾密林,每一步都迷茫而惊惶,生怕狐丹会将她吞噬,她再也无法掌控自我。 即便此刻,她多想与他肌肤相亲,感受他给自己身体带来的战栗…… 可现在她不仅要克制自己,连以往对自己肆意索取的韩锦卿也坚守在雷池之外。 他的克制,如同春日里细雨绵绵,润物无声,却让她心中爱意更浓。 这人,真的变了,从最初的霸道强势、冷酷无情,到如今的体贴入微,仿佛一夜之间,春风化雨,万物复苏。 她心头一动,如同被和风轻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纤纤玉指轻轻抵住他的胸膛,顾轻音缓缓起身,跪坐在他身上。 柔软轻薄的寝衣,在她不经意间滑落香肩,露出细腻如瓷的肌肤,乌黑长发倾泻而下,似夜幕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挡了那半掩的春光,更添几分朦胧与诱惑。 韩锦卿眸光一暗,喉结微动,却未动作,只静静看着她。 顾轻音指尖轻颤,却坚定地在他胸前游走。她细细描绘着他肌理的纹路,感受着那紧实的触感。当指腹在那一点处流连,似有若无地摩挲时,明显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锦卿……”她心跳如鼓,抿了抿唇,声音轻若呢喃,眼波里漾着从未有过的执拗,“我想……让你舒服。” 韩锦卿眸色陡然转深,双眸跳跃着火焰,眉眼间笑意更甚。他伸手抚上她凝脂般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瓣,那里还留着方才激吻的温热。 他的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怎么让我舒服?” 这声音擦过顾轻音的心尖,竟激起她一阵战栗,她眼角泛起桃红,如画中的妖。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在他灼热的注视下,缓缓张口,含住了那根在她唇瓣上摩挲的指头…… (此处省略1000字) …… 云消雨歇。 怀里人儿的小脸红润,因疲惫而沉沉睡去,韩锦卿爱怜地轻抚着,良久,静静下了床。 …… 夜色如墨,相府的一处秘所烛火幽微。 韩锦卿身上只松松披了件玄色锦袍,墨发未束,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凤眸愈发深邃难测。 烛火将他手中的密函映得透亮,正是顾轻音从驿馆现场取回的“通敌文书“。 “看来有人对你很是了解。” 低沉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差点死于黑衣刺客刀下的龚明。 “相爷深夜召见,可是有了线索?”龚明拱手,目光落在韩锦卿手中的密函上。 韩锦卿将文书递过去:“看看这个,是京兆府在你下榻的驿馆发现的。” 龚明展开一看,竟是份邢州驻军布防图,旁边还附了突破防线的战术方案。他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这么拙劣的把戏!”他将密函甩在案上,“我龚明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会在驿馆这种龙蛇混杂之地留下通敌铁证?” 还想栽赃于他,让他死无对证,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因如此,才显得蹊跷。”韩锦卿指尖轻叩案几,“对方不仅知道你的行踪,还清楚你与邢州驻军的关系。” 龚明眉头深锁,似乎要理清自己的头绪。 韩锦卿神色淡然,嘴角微微上扬,问道:“你说这样做对谁有好处?” 龚明微微一怔,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惊道:“齐豫!?” 韩锦卿却忽然轻笑一声:“恐怕不止。”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朦胧的月色,“你可还记得现在‘天牢’里的那位?” “相爷是说……”龚明声音发紧,“这次驿馆连环案,是冲着……那人来的?” “太后寿辰在即,各国使节云集京城。”韩锦卿转身,眸中冷芒闪过,“若此时曝出官员通敌、驿馆血案,正好一石三鸟,也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龚明眉头紧锁,“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韩锦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妨将计就计……” 龚明眼睛闪亮,已明了韩锦卿的意图。 那逐渐没入云层的月光,映不出暗夜里二人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495章轿前惊变 顾轻音醒来时,卯时的天光刚透过窗棂,在锦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侧首,便见韩锦卿仍在熟睡。 他墨发铺散在枕上,往日那凌厉的清傲冷然敛得干干净净,轮廓柔和得近乎温润。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浅影,薄唇微抿,呼吸绵长而安稳,竟透出几分罕见的纯真。 她忍不住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他眉心的细纹,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唇瓣触及他肌肤的瞬间,怀中的人忽然动了动,睫毛轻颤着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算计的凤眸,此刻还蒙着未醒的雾气,竟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懵懂。 “醒了?”韩锦卿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竟像个贪睡的孩童般,顺势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胸脯,蹭了蹭,“再睡会儿……” “锦卿……”顾轻音被他蹭得脸颊发烫,想推开他,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发顶。发丝柔软如缎,掌心传来他温热的体温,让她心头酥软:“我得去京兆府了,你好好休养。” “嗯。”韩锦卿应了一声,却不肯松手,反而伸出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下巴抵在她肩窝,“亲一下再走。” 他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她,晨光在他眼中流转,竟让顾轻音想起初见时他那般强势,如今却这般依赖。她抿唇一笑,终是抵不过他这般模样,轻轻覆上那两片撩人的薄唇。 这个吻不同于昨夜的炽烈,带着清晨的微凉与缱绻,温柔如蜻蜓点水。 韩锦卿闭着眼,任由她主导,直到顾轻音想退开时,才忽然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勾着她缠绵共舞,唇齿交缠间,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直到她气息紊乱,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好了,再不走就晚了。”她嗔怪道,指尖却忍不住又碰了碰他的唇。 韩锦卿低笑出声,松开手,看着她起身到屏风处更衣。月白色的寝衣滑落在地,露出她纤细的剪影,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靠在床头,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顾轻音看到整齐迭放的官服时,突然想起藏在袖中的密函,心头猛地一跳。她慌忙翻找,却在官服旁发现那个熟悉的布包,她长舒一口气,指尖轻抚布包,密函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 …… 顾轻音乘着轿子穿过京城长街。轿帘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偶尔透进几缕金色的阳光,映在她若有所思的脸上。 昨夜韩锦卿的温柔,今晨离别时那个缠绵的吻,还有那封莫名出现在布包里的密函……种种思绪在她心头萦绕,让她一时竟没注意到轿外渐起的骚动。 “顾大人!救我——” 一声嘶哑的呼喊骤然刺破晨间的宁静,轿子猛地一晃,被迫停下。顾轻音还未反应过来,轿帘已被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掀开! “是你?!”她瞳孔骤缩。 钱禄存那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额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中满是惊惶。他衣衫褴褛,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 “滚开!”轿夫厉声呵斥,伸手就要拽他。 钱禄存却死死扒住轿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顾大人!我什么都交代!那案子根本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神突然凝固,猛地回头看向巷口——那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钱禄存浑身一颤,“城南旧窑……” 话未说完,他像受惊的野兽般窜了出去,转眼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顾轻音惊魂未定,反复记忆钱禄存刚才的话。 暗巷阴影处,一双锐利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很快,就如鬼魅般消失在暗巷深处。 “大人,要不要追?”轿夫紧张地问道。 顾轻音平负责纷乱的心绪,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钱禄存仓皇的眼神、诡异的行踪,还有那城南旧窑…… “去京兆府。”她沉声道,“立刻。” 轿子重新起行时,顾轻音掀开侧帘。晨光中,一只灰雀从屋檐惊起,而更远处的巷口,似乎有片衣角一闪而逝。 第496章张府之夜 钱禄存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陷入回忆的洪流…… 那一夜,张府的侧门悄然打开,探出一张稚气的脸。 年轻的小厮向远处招了招手,钱禄存便顺利地潜入了张府,并在小厮的指引下,找到了张员外的书房。 作为常在京城巡视的驻军,他们这帮人没少从市井里打听到那些豪门商贾家中的秘事。 自江陵王谋反失败后,朝廷对军队和武力更为看重,无形中使得京城驻军声势高涨,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便更为张狂。 屋子里烛火跃动,将张员外臃肿的身影投在了窗纸上。 钱禄存从未关严的窗缝,窥见那张员外反复地研究一个金漆盒子里的东西,神情也一直在变化。 “这老狐狸果然藏着好东西。”钱禄存舔了舔后槽牙。 钱禄存从军多年,练就一身好身手,他无声地从窗潜入,趁着张员外专注看宝物时,给他一手刀,就将他敲晕了。 打开的盒子里头,放着的一颗硕大的珠子,通体乌黑,不似珍珠不似玉,钱禄存看不出其价值。 反倒是那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竟是上等的金丝楠木,金波粼粼,木香悠悠,上边刻满了繁杂的纹路。 钱禄存毫不迟疑,将盒子盖好,连盒带珠一并带走。 可走到半路,鬼使神差的,他将盒子打开,将珠子拿在手里细看。 珠子乌黑似洞,好似有盈盈青光从珠子里透出来,钱禄存只道是错觉,霎时,一股沁冷顺着指尖窜入他的心口,他不禁打了一哆嗦。 “你是何人!”一个女子在他身后惊呼。 钱禄存心道不好,本能地瞥向女子,可这一眼,就将他给惊住了。 这世间竟有如此妙人!虽秋水眼眸里满是惊恐,泛着珍珠光泽的鹅蛋脸上有些惨白,却难掩饰她那绝世的容貌,发间的芙蓉花簪因她的颤抖轻轻摇晃,害怕的神色更添楚楚动人。 他像失了魂一般,上前一把抱住女子,“美人别怕,爷可是为你而来的。” 女子在他不安分的手掌下,渐渐软了下来,反而不再害怕,娇羞布满俏脸,柔荑牵着他的手,将他引入自己的闺房。 钱禄存已多日未近女色,这下子美人投怀,他浑身燥热难当,胯下之物肿胀得快要破裆而出。 女子嘤咛一声倒入他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娇羞不已,“郎君……” 美人如此主动热情,钱禄存也不客气,粗鲁地解开女子的衣衫,露出她绝妙的酮体。他的吻从她的唇一路向下,留下了湿热的痕迹。他早已急不可耐,扶着自己那话儿,长驱直入,大开大合,撞得身下美人花枝乱颤,娇吟连连,好不欢乐。 烛光映照着两人纠缠不休的身影,呻吟与喘息响彻一夜。 寅时三刻,钱禄存猛然惊醒,终是想起自己是来盗窃的,惊慌寻找,很快发现床头那开着的盒子,大珠子还躺在里头,乌黑乌黑的像个幽深的洞,也没有模糊记忆里的那点荧光。他赶忙把盒子合起来,才注意到躺在身旁背对着自己的女子。 看来昨夜与美人春宵不是一场梦。 红绡帐内,女子手镯上的金铃随着颠鸾倒凤响了一夜,钱禄存咂嘴回味着,身旁的美人云鬓微乱,露在被子外的肌肤如凝脂一般,他心痒难耐地去抚摸。 “嗯……”女子悠悠醒来,转过身,带着刚醒来慵懒的娇嗔,“郎君……” 当看清女子的容貌时,钱禄存吓得魂飞天外,“啊”的大叫一声翻到床下。 这哪是什么美人,一块盘口大的黑痣几乎遮了半张脸,一大一小的两只吊梢眼直直的看着他。 简直是见鬼了! 钱禄存慌乱地套上裤子就往门外跑,结果没绑好的腰带被人一把扯住,他摔了个狗吃屎。 “郎君,你要去哪?”女子急道。 钱禄存使力要拽出女子手中的腰带,“放开!我可不认得你!” “你说要娶我为妻的!还心肝儿的叫了一夜,你现在是吃干抹净要跑路吗!”女子十分气愤。 钱禄存懒得与对方费口舌,这根本就不是昨夜与他共度良宵的美人。 两人相互拉扯着,女子气愤地上来抓他,力气出奇的大,钱禄存竟有些着急架不住,抄起手中的木盒重重砸到女子的头上。 女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钱禄存趁机往外逃。 “钱爷,您可出来了!”在侧门守了一夜的小厮终于等到了他,可看到他凌乱的衣衫和狼狈模样,目瞪口呆,“您这是……” “一言难尽!”钱禄存赶忙奔出张府,头也不回,匆匆消失在晨曦中。 …… 那夜之事太过离奇,本是一场艳遇,却成了一场惊吓。 钱禄存羞于告诉那帮的兄弟。 没想到,张府很快就到京州府报了案,捕快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情急之下,他只能匆匆将盒子藏了起来,就被京兆府给带走了。 第497章血证迷踪 “什、什么?你见着钱禄存了?!”王放瞪圆了眼睛,手指一抖,茶盏里的水泼了大半。他胡乱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官服前襟都被浸湿了一片。 顾轻音将路上遭遇钱禄存的事细细道来,说到城南旧窑时,王放猛地拍案而起:“事不宜迟!”他转头朝门外吼道:老赵!点一队人手,带齐家伙! 不到半刻钟,十余个衙役已集结完毕。王放边走边往腰上别刀,嘴里还嘟囔着:“这小子要是敢耍花样......” 顾轻音快步跟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钱禄存那惊恐的神情和匆忙交代的话,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破败的旧窑隐在荒草丛中,木门早已腐朽,歪斜地挂在门框上。 “搜!”王放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破门。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墙角蜷缩的身影让所有人呼吸一滞——钱禄存躺在阴暗的角落里,双眼圆睁,仿佛死不瞑目。他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身上有多处刀伤,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王放蹲下探他颈侧,触手尚有余温。 “妈的!”王放一拳砸在地上,“就差半刻钟!” 他看着钱禄存的尸体,不禁摇头暗叹:这就是你这小子的命…… 他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你们看,这些脚印很杂乱,说明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而且从脚印的大小和深浅来看,至少有三个人以上。” 顾轻音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她发现钱禄存的手紧紧握着,似乎在临死前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王放轻轻掰开他的手,掌心空空如也,唯有一道深深的掐痕。 “会不会是凶手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顾轻音猜测道。 王放点点头:“有可能。再看看周围还有什么线索。” 地上杂乱的血脚印至少来自三人。墙角刀痕深且凌乱,像是多人围攻。钱禄存后腰处的衣料有被撕扯的痕迹。 最诡异的是,尽管打斗激烈,现场却找不到半点凶手遗留的物件。没有断发,没有衣料碎片,连踩到的血脚印都在窑口戛然而止。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将可能作为证据的物品都收集了起来。然而,现场却弥漫着一股离奇的气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让整个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目前来看,钱禄存的死有很多疑点。”王放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说道,“从打斗的痕迹来看,凶手至少有三个人,但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而且钱禄存临死前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这很奇怪。” 众人商议了一番后,决定先将尸体和收集到的证据带回京兆府,进一步分析研究。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钱禄存的尸体抬上马车,带着寥寥无几的的证物,匆匆离开了这处旧窑。 当众人都纷纷离开,准备登上马车时,突然一颗乌黑的珠子从仓库的阴影中滚了出来,径直滚到顾轻音的脚下。 顾轻音顿时愣住了,她感到十分奇怪,为何刚才众人搜索现场时没有发现这物品。 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了这颗漆黑如墨的珠子。 第498章?朝堂暗涌 金銮殿内,百官肃立。 上官容钦手持奏疏,立于大殿中央,声音清朗如泉:“陛下,臣请改冀北官道,辟‘寒江道’以通漕运。此道顺寒江支流而下,沿途设三十六处粮仓,战时能省三成损耗,半月即可运抵北疆。既可避北戎骑兵袭扰,又能解边关燃眉之急。” 内官展开舆图,墨线勾勒的河道如龙蛇蜿蜒。 户部尚书周仁城捋须赞叹:“此策甚妙!若能贯通,军需无忧矣。” 殿中议论纷纷,却听一声轻笑传来。 众人侧目,只见韩锦卿立于列前,唇角微扬:“上官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他眸光微转,如刀锋般扫过顾德明,“这条路线,本官倒觉得眼熟。” 礼部侍郎王怀玉出列问道:“韩大人何出此言?” 韩锦卿缓步出列,玄紫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两年前,北境守军曾截获一份密图,其上所绘路线,与今日所提竟有七成相似。”他顿了顿,“而那密图,正是从北戎细作身上搜得。” 满殿倏然一静。 顾德明心头狂跳,冷汗顺着后颈滑落。这路线确是他所拟,当年江陵王曾特意调阅,还称赞“此路甚妙“。如今想来,江陵王早与北戎暗通款曲,自己竟在无意中为叛贼铺了路。 他偷眼看向御座,却见陛下半闭着眼,指尖轻叩龙椅扶手,喜怒难辨。 “这……怎会与北戎有关?”周仁城声音发颤。 韩锦卿不答,转而看向上官容钦:“上官大人以为如何?” 上官容钦神色从容:“韩大人多虑了。兵法有云:‘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此道若为朝廷所用,便是锁敌咽喉的铁链;若落入敌手,方成刺向我心的匕首。关键在掌控之人。” 他目光扫过顾德明惨白的脸色,又落回韩锦卿面上:“若依韩大人之见,莫非边关城墙也该拆除?毕竟城墙可御外敌,亦可困内民。” 韩锦卿眉梢微挑:“那依上官大人之见,此路该由谁主理?” “自然是由兵部与工部共管,直隶于陛下。”上官容钦拱手向御座一礼。 殿中气氛凝滞,唯有顾德明如坐针毡。当年江陵王谋反案发时,他侥幸脱身,如今这条路线竟成催命符。若陛下深究…… “准奏。”皇帝终于抬眼,浑浊目光扫过殿内众生相,“既是利国利民之策,便着上官爱卿总领勘路事宜,韩卿家协同监工。”他忽然咳嗽两声,指节敲了敲舆图上的寒江渡口,“朕倒要瞧瞧,这条水道究竟是北戎的鬼门关,还是朕的通天道。” …… “是你下令让人去刺杀韩锦卿。” 上官容钦的声音轻淡,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明筱鹤立于原地,目光锁在那道背对着他的月白身影上。那是上等的云缎,色泽温润,质地轻盈如雾,本该是极雅致讲究的衣裳,可此刻却衬得那人如霜似雪,透骨生寒。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辩解:“是。” “愚蠢。”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如千钧砸向明筱鹤,他浑身僵立,双手不自觉地攥紧锦袍下摆。纵然他派人潜入韩府多时,对韩锦卿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却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防备。 这次行动折损了一名精锐,两人负伤逃脱。被俘的死士虽不会吐露半个字,但以韩锦卿的手段,未必查不到些什么。 明筱鹤因为觊觎顾轻音,不惜用下作的手段与她翻云覆雨。上官容钦得知了,头一回对他动怒,严令禁止他再接近她。 在对顾轻音的渴望与上官容钦的信任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这次铤而走险刺杀韩锦卿,为的就是夺取对方手中的上古铁卷,献给上官容钦将功补过。 “上官,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 上官容钦轻轻摇头,语气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明筱鹤胸口一窒。他在暗门经营多年,掌控着大梁最庞大的情报网络——从朝堂到市井,从军营到商贾,处处都有暗门的眼线。他精于布局,善于用人,多少隐秘的谋划在他手中滴水不漏。可这一次,他确实冲动了。 “我知道这次安排欠妥,“他忍不住辩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但我这些年所做的事,难道还抵不过一次失误?” 上官容钦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得可怕:“暗门不是你可以随意操纵的玩物,或许你并不适合继续在暗门……” 第499章内院心澜 “我绝不离开暗门!”明筱鹤攥紧袖中的幽皇令,生怕上官容钦会没收而去。 上官容钦轻叹一声,坐到案前的酸枝木圈椅上,“罢了,”他手指抚上案上的文书,“太后的寿辰在即,已有人按捺不住了,接着寒江道工程启动……” 明筱鹤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迫不及待道:“我明白!” 他几乎不用细想便明白其中关节,寒江疏浚、河堤加固、漕运改制,这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多少人盯着,多少双眼睛暗地里窥伺?他最擅长的,便是从这般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劈开一条生路!他闭着眼都能玩得转,根本不用保证! 待明筱鹤欣然离去,上官容钦的目光落在铜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上。 他知道,顾轻音当时就在场。 他闭上眼,韩锦卿特意选在被刺杀的当晚将她邀入府中,为的是什么?无非是要让她看清这场刺杀背后的真相。 …… 陆府内院。 方青兰倚在绣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她今日气色颇佳,双颊泛着淡淡的嫣红,给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一抹娇美,一袭藕荷色纱衣松松罩在身上,隐约透出里头杏色肚兜的轮廓。 “老爷......”她柔声唤道,眼波盈盈地望着正在案前批阅公文的陆寻,“妾身今日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 陆寻笔锋微滞,抬眸看她一眼。阳光透过窗棂,给她苍白的肌肤披上一层暖色,倒真显出几分生气。 “那就好。”他淡淡应道,复又埋首案牍。 方青兰轻咬朱唇,赤足从榻上下来,轻步走到他身后。一双柔荑搭上他的肩头,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着,“这些日子......辛苦老爷了。”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糯,“妾身想......” 那双手顺着胸膛缓缓下滑,陆寻脊背骤然绷紧。他任由妻子解开衣带,感受着久违的温存。直到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抚上某处—— 蓦地,另一个身影闯入脑海。丰盈的曲线,娇艳的面容,大胆的撩拨,与眼前病弱的妻子形成鲜明对比...... “青兰。”他猛然扣住妻子的手腕,嗓音发哑,“你身子要紧。” 方青兰眼底的光黯淡下去,却仍强撑着笑意:“妾身真的无碍……” 陆寻已站起身来,动作利落地整理好衣袍:“京兆府还有公务。” 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方青兰攥紧了纱衣袖口。自从小产之后,他们之间早已不复新婚时的缠绵。可刚才分明感觉到他体内有团火在烧,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不明白,曾经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夫君,为何如今会如此冷淡。 陆寻走出屋子,额角已沁出细汗。他并非不爱方青兰,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顾轻音的身影总是不自觉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深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却又无法控制。 就在他沉思之际,方青竹从廊下垂首走了出来。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未消的青紫,那是前些日子被驻军掳作人质时留下的伤痕。 “姐夫……”方青竹声音发涩,头垂得更低了。 陆寻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小舅子的肩,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 这个不成器的青年,终究是妻子在这世上仅剩的血亲。 …… 王放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时,正撞见方青竹端着药碗往后院去。两人目光相接,王放冲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陆大人,我有要事相告。”王放神色严肃。陆寻带着他来到书房,关上门后,王放顾不上寒暄,压低声音道: “钱禄存死了。”他直接将城南旧窑的发现一一道来。 陆寻静静听着,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神色晦暗不明。 “此事不必再查。”他突然说道,“交给刑部处理吧。” 王放瞪大眼睛:“可这明明……“ “王捕头。”陆寻声音冷了下来,“太后寿辰在即,京兆府不宜再节外生枝了。” 王放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临走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通往后院的方向,似乎看见了那落寞的倩影,欲言又止。 …… 方青兰倚在窗边,望着渐沉的暮色。药碗搁在一旁,已经凉了。 “姐姐……”方青竹站在门口,声音哽咽,“都是我连累了你……” 她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傻孩子,姐姐很好。” 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玉镯,那是陆寻升任京兆府尹时送她的,已经许多年没有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