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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秋珂不应他的话,一伸手,还是把殷凝月接了过去,她腿一软,两个人都摔在地上。

    当然,她当了肉垫子。

    把人抱在怀里,虽然鼻腔内都还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但仅凭着这个动作,让秋珂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殷凝月被一颠,醒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

    她没好意思睁眼,却悄悄伸回手,也抱着秋珂,贴近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呼吸。

    顾千秋招呼着带来的几个离恨楼小孩儿,帮着孤妍将逄从君的棺椁给抬去灵堂。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顾千秋在静悄悄、低沉沉的哭声之中,轻声说道,“秋珂,说不定,是逄仙尊有所愿呢。”

    秋珂没有回答他。

    两个人,像是两摊烂泥一样堆在那里。

    顾千秋使了个眼神,郁阳泽上前,打算将两个人扶起来。

    秋珂有很微弱的不爽,打算抗旨。

    但殷凝月已然知道瞒不住了,率先起来,迎着秋珂微微睁开的眼睛,一伸手。

    秋珂犹豫了半秒钟,还是被她拉了起来。

    孤妍弟子们都尚在,此起彼伏的呜咽,泪水未干。秋珂面沉如水,殷凝月一言不发。

    顾千秋将刚刚从逄从君身上取下来的、孤妍的小印递给秋珂:“从今往后,孤妍是你的了。”

    秋珂没接,盯着他。

    顾千秋再道:“逄仙尊与我也相识多年,但现在实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黄泉、血海、花蝶教……在现在这个关头,这印不是权力,而是责任。你要吗?”

    山上所有孤妍弟子都看着这一幕。

    同悲盟主亲赐的小印,只要秋珂伸手,她从今往后,就是孤妍剑派的话事人了。

    而她今年,尚未及冠的年纪。

    顾千秋收回手:“你若不想要,我……”

    下一秒,小印被秋珂抢了过去。

    她死死握着小印,手背上青筋凸起。

    而面上却露出个与往常一样的笑容:“要啊。”

    在百里青山之中,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灵堂内漆黑的棺椁,笑容居然更灿烂了三分:“当然要啊。”

    顾千秋又是一阵无奈地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此事,怪我。”

    “我又不是那些脑回路不正常的傻缺,这件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您身上啊。”秋珂打断,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呵,移山一脉已经死尽,剩下的,我自会去找花蝶教要说法的。”

    顾千秋按耐住心中的酸楚。

    世道太艰,少年们还尚未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前人就已经死去了。

    不过,在千年未有之危难时刻,死于重压的孩子们固然众多,但定有能扛起使命的孩子们,在风雨飘摇之中,成为英雄。

    将廖承望留在山上帮忙跑前跑后,顾千秋带着郁阳泽下山。

    这时,他派出去查看情况的离恨楼弟子们都像是归巢的鸟雀,围到了他身边,报告消息。

    “移山、问源、繁阴、韶光、极目、本真。长老反叛、已经伏法。其门内弟子,大多已经被刻上了蝴蝶印,已被楼主斩尽。”

    “……”顾千秋表情沉静。

    “其余的门派长老尽在,没有蝴蝶。有极个别的弟子误入歧途,也被送至了山门处。”

    “……”顾千秋叹息,“好。辛苦了。”

    大致情况已经了解,比他想象的要乱很多,顾千秋简直身心俱疲,甚至想就此一睡不醒算了。

    却又有离恨楼弟子忽然着说:“孤妍那边的情况,想必顾盟主已经知道了。但是……”

    见那小弟子犹豫的表情,顾千秋心中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忙问:“怎么了?”

    那离恨楼弟子说:“洗尘的山里,没找到活人,好像、好像……已经死尽了。”

    顾千秋脑子里炸了一下,有些不能理解。

    但没多废话,顷刻间带着郁阳泽就杀到了洗尘山。

    确如那个小弟子所说,整个山头都是被屠戮的景象,看起来甚至比孤妍山上还惨。

    房屋倒塌,花田、药田被鲜血浸泡,脚下的土地湿软,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味,与那种药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恶心味道。

    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尸横遍野。

    景象骇人。

    却又是如此悄无声息。

    顾千秋不顾刚刚千万人面前还维持着不染的白衣,直接踩进血泊里,路过一具、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想找出一两个幸存者。

    但是,没有。

    他看见了濮阳叁、看见了尹旌、看见了当初在悲问亭中为他号脉的那两个医师……剩下的,不认识、不认识,五官却又如此清晰。

    “……”顾千秋微微有些站不稳,踉跄一下,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郁阳泽扶住,担忧地问:“师父?”

    顾千秋喉咙发紧:“这就是一群医修……”

    医修,修真界内的珍稀动物,比较像兔子。

    原因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不光很难修炼,还很容易死掉呢。

    郁阳泽:“……”

    顾千秋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这些人就算要叛,杀他顾千秋一个不就好了,杀这些医修干嘛?!

    郁阳泽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笨嘴拙舌地说:“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