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妈妈也是过来人,妈妈能理解你,想来你这性子是随了妈妈吧,妈妈当年也是闹着,非你父亲不嫁呢。你病还没好,就先别想这些了,冷静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也不迟。”

    比起裴远完全反对的态度,裴母的解决方式显然容易接受得多,裴云洲眼尾有些发酸,迟疑地点了点头:“那就等我二十四岁以后再说吧。”

    等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爸爸妈妈也应该能放心让他和阿冽在一起了吧?

    “都是爸爸妈妈不好,哎,要不是妈妈身体吃不消,也不会让你这么累,”裴母怜爱地抚了抚裴云洲的侧脸,“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也不懂照顾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裴云洲心中一软:“母亲快别这么说,等忙完这一阵也就好了。”

    “妈妈什么也不懂,只想你好好的,你爸爸也和我说了,你最近在跟陈氏的合作项目,既然干了那就好好干,妈妈永远以你为骄傲。”裴母拍了拍裴云洲的肩膀,

    “放心吧母亲,我都有分寸,”裴云洲唇边不由泛起真心的笑意,“我也有礼物想要送给母亲,本想再等两周等把它养开花了再送的,但今日就送给母亲,让母亲亲眼见证开花的过程好像也很不错。”

    裴云洲小心翼翼地自窗台上将那盆绿植抱起,含笑送到了裴母眼前。

    鸢尾本就是生命力很是顽强的植物,原本发蔫的茎叶经过精心料理,绿茸茸的显得玉雪可爱,虽然连花苞都尚未长出,也依稀可以想见开花以后的风景。

    然而,裴云洲预想中的,裴母面上的惊喜神色却尚未出现。

    “这是……”裴母迟疑道。

    裴云洲怔愣了一下,勉强笑道:“这是母亲最爱的鸢尾,看来是我太心急了,还是该等开花了再送给母亲的。”

    “……云洲只是,希望母亲能够喜欢,”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还有,还有鸢尾的话语,那也是云洲想对您说的话。”

    “原来是我最爱的鸢尾啊,我喜欢,我当然喜欢。”说这话时,裴母只觉头皮发麻——

    她哪里知道什么鸢尾,更别提最喜欢的花和什么花语了。

    她知晓这个便宜养子最是长情,只怕是从前自己什么时候胡乱提了一句,才让他记到了现在吧?

    “好了小洲,妈妈很喜欢,”裴母将那盆绿植不着痕迹地推到一边,岔开话题道,“妈妈也很开心能收到你的礼物,只是小洲,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是你做的呀。”

    “咱们家里有那么多花匠,哪有让主人家亲自动手的道理,更何况,你工作那么忙,光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项目就够焦头烂额的了,怎么还有空分心去做这些呢?”

    “小洲,妈妈不希望你为了妈妈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你明白吗?”裴母像真正慈爱的母亲一样,轻轻抱了裴云洲一下。

    记忆里那个从孤儿院接回时还很瘦小的孩子早就长得比她还高,只是身形依然纤弱,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刮倒,也依旧如当初那般,对母亲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果然,被她拥住的裴云洲脊背僵了一下,接着便闷闷地应了一声:“云洲……知道了,谢谢母亲。”

    “小洲,爸爸妈妈不是不让你看杂志养花,”见时机差不多了,裴远也跟着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只是你工作太忙,身体又不好,爸爸妈妈也不想你太累了。当然,工作和公司固然重要,也没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你明白吗?你现在的生活重心,有一个工作就已经够了。至于看杂志啊养花啊这些,等你成了家,定下来了,自然会有时间做的,就像你母亲,现在每天都去茶馆学茶道一样。”

    成了家,就会有时间吗?

    这话听上去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还没等裴云洲细想,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陶瓷花盆便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飞溅,隔着病号服划破裴云洲的脚踝,当即就见了血。

    花盆摔碎的同时,裴云洲大脑一阵眩晕嗡鸣,勉强扶住了桌沿才没栽倒下去,眼前不受控制地迷蒙起了一层雾,灰蒙蒙的,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

    直到脚踝尖锐的疼痛刺激大脑,裴云洲才渐渐回过神来。

    “小洲,是妈妈对不起你,”面色苍白的裴母一脸愧疚,“都是妈妈身体不争气,坐久了起来太快有些晕,这才撞歪了桌子,害得花盆摔下来砸碎了。妈妈这就叫人进来收拾,你不会怪妈妈吧?”

    裴云洲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在看裴母,目光失神地聚焦在地板上那株一并破碎的鸢尾花上。

    鸢尾是很顽强的植物,但再顽强的植物,根茎摔断了,也很难长好了。

    被他悉心呵护的茎叶被瓷片拦腰斩断,比之最初的发蔫还要垂头丧气,埋在土里的细嫩根茎碎成几段,每一段上都仍带着泥土的湿意,但真正核心的能源却彻底枯竭。

    裴云洲清楚地知道,这盆鸢尾活不成了,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哪怕请来最优秀的花匠来都于事无补。

    水汽自打翻的泥土蒸腾而上,立时就在病房里弥散起类似下雨前的气息,阴冷,潮湿,看不到一丝阳光。

    裴云洲像是愣在了那里,仿佛浑身的生气都被抽走。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裴云洲,裴母心里泛起一点微妙的不安。